QN

11-

　　我想飛翔，但是被困在牢籠裡。－－楊穎

　　ｘ　ｘ　ｘ

　　那邊是個不眠之夜，這邊也同樣沒有半絲想要入睡的心情。

　　楊穎在握在手裡的電話上輕輕一點，本來開始黯淡下來的手機屏幕瞬間又亮起來，上面顯示的是一句似乎飽含著關心的訊息：錄影辛苦了，晚安。

　　發送人名字：黃先生。

　　凝視了那個名字老半天，她微弱地嘆了一聲，關掉了訊息，打開朋友圈看著數個小時前最近期更新的照片－－穿著紅衣的少年少女背向鏡頭倚在一塊，少女回頭一笑，臉上紅撲撲的帶著些年輕人的活力，一旁的少年則興奮地指著少女背上寫著Angelababy的名牌。

　　發佈人鄭愷還在照片下加插了一段簡短的文字描述，一如他在節目裡摟住她說過的話：在家裡男人強不強無所謂，選對女人才重要。

　　似是無意的一句話，在沉寂的夜裡彷彿染上了一絲曖昧，作為這張照片的描述更是引人遐想，感覺在宣示著主權一樣。

　　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併攏再拉開，楊穎望著鄭愷被放大的笑臉，覺得自己心裡燥動不已。

　　在昭明書院被撕去名牌帶到監獄之前，鄭愷握住楊穎的手緊了緊，從褲兜裡抽出一張紙巾仔細地擦去了後者額上的汗。楊穎也沒躲開，靜靜站著，晶盈的雙目盯著鄭愷略帶疼惜的臉沒說話，莫名覺得心裡有點堵。

　　這樣的神情她在黃曉明身上看過。

　　那是兩人剛交往的時候，黃曉明把她當公主一樣捧在手心裡，凡事都遷就著她，她也曾經覺得過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，可以一直窩在那個人懷裡，當一個少不經事的小女人，直至時間的盡頭。

　　然而事實卻殘酷地告訴她，在黃曉明心上的那個人，原來不是她－－從來都不是。

　　趙薇一通電話，黃曉明可以撇下在美國的一切公務，馬上飛到她身邊去，仿佛恨不得自己身上能插上幾雙翅膀；而她的一通電話，即使語氣裡再多的寂寞，卻都只能換來一句萬分無奈的「別任性」。

　　這些她都知道的，可她總以為時間能戰勝一切，而黃曉明選擇了她而不是趙薇，就代表自己的地位其實並沒有那麼低微，所以她把那些冷漠都一一忍了下來，將一個少女最寶貴的花樣年華都花了在那個男人身上。

　　直到有一次她發高燒，躺在家裡渾身癱軟，卻用最後一絲力氣撥通了黃曉明的電話。

　　喉嚨深處像有一團火在燃燒一般乾澀而疼痛，她卻滿腦子都是電話接通後該如何向黃曉明撒點小嬌，要像情人之間歪膩的對話一樣，讓他過來看看自己，再讓他不要擔心。

　　長長的接駁鈴聲，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，電話的另一頭終於響起了黃曉明低沉有力的聲音，第一句話劈頭便是：「抱歉，寶貝，趙薇找我有急事，我正在開車趕過去，晚點再給妳回電話。」

　　她連哼一聲的時間都沒有，嘟嘟兩聲電話已經被掛斷了。

　　手機從手裡滑落到地面上，發出了一聲悶響。那一刻她躺在床上，總算清醒了過來。

　　還以為對方會有半絲擔心的情緒，原來那全都只是她的自以為是。她終究是個可憐的第二順位，甚至，連這個名次都排不上。

　　終於她把幾年以來的委屈和隱忍都伴隨著眼淚傾瀉而出，如同她付出過的感情一樣，全部付諸東流。

　　那一次她在家裡足足躺了兩天，直到經紀人Kim找不到人，心裡一急直接衝到她家裡，才知道她因為高燒不退一直在睡，連飯都沒有吃。Kim把整個家都翻過來了卻連一顆藥的影子都沒找到，正要把她送到醫院，她爬起來死命抓住了Kim的手臂搖頭。

　　Kim問她怎麼了，她只是哭，一味地哭，害Kim以為她對醫院有什麼強烈的恐懼，只好下樓給她買了退燒藥讓她吃了再休息。

　　直到她痊癒重新投入工作的那天，黃曉明說好的再給她回電都始終沒有應允過。

　　後來她主動問黃曉明當初為甚麼要追求她，為甚麼曾經那樣珍惜她，而他們在一起那麼多年的時間又算什麼。最後，黃曉明抿了抿唇，滿臉內疚地說：「寶貝，我錯了。我曾經覺得你的堅強和天真就像趙薇一樣，所以我想把沒能給趙薇的都給妳。可是後來，我明白原來妳只是妳。」

　　因為是楊穎，所以無法取代趙薇。

　　從那一刻開始楊穎是真的心淡了。她好像早就知道了黃曉明會怎樣回答她，臉上沒什麼表情，黃曉明卻是有點心慌，抓住她瘦弱的膀臂問：「寶貝，我們暫時別分開，好嗎？」

　　楊穎盯著那雙銳利的眼睛，明白了連過去柔情似水的眼神原來也不是施捨給她的，這個人一直妄圖在她身上找到另一個女人的影子，而現在，他怕的只是如果自己離開，他就再也沒有正當立場毫不避嫌地站在趙薇身邊。

　　如果問楊穎她跟黃曉明的感情是不是真實的，她會說，愛過。

　　所以她最後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，認可了這份形同虛設的感情的延續，容許自己繼續血肉模糊地擋在黃曉明身前當他的擋箭牌。表面上他們還是那樣相親相愛的一對，卻只有他們知道，其實誰都不屬於誰。

　　曾經因為發高燒給黃曉明打電話的事，她終究還是埋在了心底沒有再提起。

　　因為已經沒有意義了。

　　如果說黃曉明對她好是因為虧欠，那麼鄭愷對她好又是因為什麼？在那一瞬間，楊穎的腦海裡再次閃過了鄭愷那心疼的目光，她似乎抓住了什麼，可是隨即被自己發著高燒獨自在家裡難受到想死的模樣蓋了過去。

　　她不是以前那個天真的女孩了，在娛樂圈打滾了這些年，曾經因為她出眾的外貌而追求過她的人扳著十隻手指頭都數不完，甚至有人跟她提出過不妨背著黃曉明發生肉體關係，那種事情自然是被她嚴正拒絕的。後來黃曉明也不知道從哪裡收到了風聲，似乎是私底下狠狠警告過那些人，然後那些人就沒再出現過在她眼前。

　　其實楊穎不喜歡黃曉明對她好，換作是以前她還能心安理得地接受，甚至會很高興地以為對方是在吃醋，可是現在她卻只覺得自己的生活圈子被那個人無意識地掌控著，好像要就這樣將她拴在身邊一輩子。

　　若有那麼一天，她想再一次尋找愛，那個人能否輕易放手？

　　楊穎纖長的手指一按，再次點亮了手機屏幕，鄭愷明亮的笑臉仿佛就在眼前，把她黑暗的世界都點亮了起來。

　　一個女孩容易動心，卻不容易交心。要說她對鄭愷那樣對自己百般呵護的男人沒有好感是假的，更讓她感到神奇的是兩人之間不用言語的默契，可是暫時她還摸不清鄭愷的底，更不知道鄭愷到底有什麼想法。

　　他會不會也有一點喜歡她？

　　邊想著，她隨手在屏幕上一掃，打開了黃曉明的訊息。猶豫了一下，終究還是動了動指頭，按下了刪除鍵。